更新时间:2024-09-23点击: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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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有故事的人]发表的第475个故事
作者供图
▢ 德某某
那年我匆忙将自己从毕业队伍中抽离,结束了对我而言漫长的亚热带夏天,如逃离般拖着行李走向学院的门,等待一辆过往的的士载我离开,以为离开就是解脱。走之前我有回头看一看那条幽静、树荫错落的陡坡,再一次嗅了嗅那潮湿的空气,我知道有一天会想要记起。
车子高速行驶在环岛路上,放眼望去,天和海的颜色简单干净,我默默在心里与那座城市道别,当时汽车电台正播放着张惠妹的歌,“这次我离开你,应该有风有雨,一条漫漫长路和一个拉长的身影,你是不必讶异,黄叶跌满一地,换过一季心情和落落寡欢的面具,从今以后我们不再有何干系...”
1飞机离开地面,气流急剧上升,如往常一样耳朵感到不适,想起十一年前第一次感受飞机起飞,十二岁的我终于被周围别离的气氛感染,望向底下挥动哈达的父母,泪流满面,感到无比的悲壮。一晃十年,说长不长,不过人生七分之一,说短,却也把自己从一张白纸写成了一本还未成品的书。
“嗨你来啦”
“嗯”
我微笑点头,拖着行李走向空置的床位,宁向自己的父母小声介绍说这是分到我们宿舍的西藏生,我从眼角的余光里感受到了三双眼睛里的好奇和友善。但不得不坦白,当时的我心里尽是不屑和排斥,加上一点在太阳下到处奔走后的疲惫。可能从那一刻起,也就是大学报到的第一天起,为我往后的四年奠定了某种不健康的阴郁的基调,在最应是美好的大学里,为难自己为难别人,中国最美的学校在我眼里是灰色的。
整天摆着一副天下人都负我的表情,搁我我也不喜欢,多少次我都感到抱歉,对象是所有看到我这张阴郁的脸的人。会不会在不知不觉中让他们携带了我的负能量,在某一瞬间变成了失意、愤怒、暴戾的导火索,想想真是罪孽深重,我为这世界带来了多大的不和谐呀。
但,事实是,世界运转的很好,我也只不过是409的一颗毒瘤,没有多大的破坏力,最多让四个美好的少女变得郁郁寡欢,最后不欢而散。到这里,我是一定要道歉的,我会的,不过先听我把我和她们的故事讲完。
2宁,河南登封市籍人,学霸,高考因没考上北大而屈居现在的学校,常提起自己有北大情节,念旧,称呼以前的同学都是用昵称,对名字听几遍就差不多都能记住的我也记不得她那些同窗的本名了,而当提到其中某人的时候,我能听到她的少女心,多美好。她属于比较要强的女生,口才也很好,总是可以非常快地组织语言,以专业的词汇去定义一件事情,所以,在争吵中,我看到的情况大部分是对方被她的话噎到,而她的眼里有胜利后的喜悦和假装的不以为然。
所以,能看到她狼狈样子的机会真的不多,而我看到过几次,因为我就是当事人。我是个爱宅在宿舍里的人,我觉得安静的宅女是对这个世界上无公害的生物,在自己的世界里,偶尔闲着就剖析一下周围的人,但是意见要保留,不能干扰他人,当时的我是这么觉得的。
而她相反,总是喜欢以自己的三观来干扰别人的决定、评价别人的做法,好像希望自己能成为一个能够影响任何一个人的伟人,每次她这样的时候我都在心里给她画个红色的大叉叉。这刚好是我或者说那个时候的我无法忍受的,违反了我觉得做人应当坚守的原则。
比如我翘课在睡觉,就不喜欢她说上课有多重要,我不吃晚饭,就不喜欢她说不吃饭有多不好,觉得这样的事情作为一名大学生理论上都是懂的,我自有我的想法,加之她的振振有词,几次下来。终于我听不到关心,越来越觉得这是一种诅咒。
我爆发了,我觉得要为她的这种自我画个句号,至少在我这边不能任其发生了,我写了个短信。我从十二岁就离开父母离开家庭的看护,我非常知道如何照顾自己,也许比你还要更清楚,所以,停止对我的干扰,你可以给别人当妈妈,但在我这儿,真的不需要。就只差说我讨厌你,leavemealong。
不记得是为了气她还是我真的找不到其他的形容词,当时我确实用了“妈妈”这两个字,她该有多不高兴。
之后我们之间冲突不断,她要强,我也有了视死如归的觉悟,反正惹都惹上了,不喜欢的就别再忍了。一次,我在宿舍看电影,她突然把我那边的窗帘拉开了,我蹭的一下站起来,当场把窗帘给拉上了,她气得呀,又把窗帘给我拉开了,我皱着眉头说,“反光!我看不清屏幕”。她什么也没说,啧了一声昂首挺胸走了,但脸是通红的。
再有一次,那时候已经是大三了,我仍然像个幽灵一样存在在那个宿舍里,只有关系上我的事情我才开口说话,比如大扫除我该负责什么,停电了电费轮到谁交了,就这种不痛不痒的生活琐事。大三的学生都是老油条,特别是我们宿舍,我从大一就常常翘课,另外两个也呼呼大睡,不再像以往一样纠结,只有宁还常去上课,这点我是佩服的,她很少因为别人的行为而动摇自己的想法,很有主见,这也是她要强的原因吧,她对自己的价值观有一种坚信,但是,那时候,我很不愿意听见她喋喋不休地讲那些观点和对事情的剖析,即使我也是持着和她相似的观点,我就是不喜欢。
这次争吵的事由是这样的,那天早上我有第一、二节课,再不去老师就要认识我了,我觉得这样不太好,艰难地起了床,发现洗手间门锁了,有人在洗澡,我一下就猜到是宁,突然气不打一处来,我知道我又把平常对她的偏见重温了一遍,心想“又不是周末,为什么偏偏在别人也有可能要用到洗手间的时候洗澡,独占洗手间,简直自我中心”。在这里插一句,我们四个人貌似从来没有多人一起用过洗手间,都是一个人用完了下一个才进去,多好的习惯,但我心里总是略过一阵苦涩,为这样干净利落的关系。
我叩了一下门跟她讲我还要去上课让她快一点,她就说好。
嗯,从第一次争吵之后,我们之间的对话,都是简明扼要的,谁都不想多加点语言的修饰,多说一句话。
时间又过去了十分钟,她还没出来,我快来不及了,我又叩了下门,力量比上一次大了很多叩门的节奏也急促很多,“你快点”。她没有回应。再过了几分钟她洗完了,我臭着脸用很无语的语气在门口说你赶紧出来。她终于恼了,用非常有穿透力的尖锐的嗓音说“我已经要出来了呀”,我也怒了,“你不知道现在是早上洗漱的时间吗,我上课要迟到了,不能这么自私吧”。我一口气把话说完了,生怕她会中断我的话。
“我不知道你要上课呀,你要这么急,我洗一半出来也行啊”
“你洗一半出来?别闹了好吗,怎么可能”我已经不想讲太多也没有再多的言凿词汇,转身刷牙去了。
她面色难看,湿漉漉的头发乱乱地放到头一侧,装着洗漱用品的篮子也忘了放下,在自己位置边侧着头,站了几秒。
走出宿舍的我有些颤抖,一半的生气一半的兴奋。我非常明白,对她的失误,我总是要像个疯狗一样咬着不放,几乎是失去理智地。把平时的看不惯都画着“正”字记在心里,等哪天她理亏的时候,做总账,像街边的小流氓,假装正义,实则卑劣。
3怡,福建福州市籍人,衣着清新素雅,爱好动漫摇滚,白白净净的脸,不太适合化妆。她是个见过一些世面对周遭的事物有独到见解和期盼的人,所以我想她肯定也有过一些现在想来异想天开的想法,比如说做个业余的摇滚歌手、比如和一群志同道合的人从事喜欢的动漫工作,又比如穿上华丽的礼服出现在某个隐秘的聚会,受万众瞩目。我总能在她身上看到很多层次的生活方式,我曾几次无聊时勾勒她在每一种生活里的样子,觉得都很合适,一切就差一份勇气和毅力了。
青春肆溢的年纪本就该充斥缺少体面的真实感,如果有足够的勇气和毅力,怀抱的梦想不说实现,至少实践过吧。但可惜青春都是后知后觉,那时的我们做着美丽的梦却整天坐在电脑前,早上下床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脑,再去洗漱吃饭,然后观赏着屏幕里美丽又惊奇的世界,便无暇关心自己青春易逝,时光可贵。
从她的性子里,我有时能感觉到习惯性的妥协和悲情,她向略强势而优秀的母亲妥协,向宿舍里和她母亲有些想象的宁妥协,吵闹时她从不争执到最后,习惯带着悲愤离开现场,就好像归隐回自己的桃花源,有些不屑又有些孤独,那时候的她是矛盾的,而我很喜欢她对生活怀抱矛盾的样子,被一种炙热的情绪牵引,才能感受到人性的微妙和心脏的跳动,我觉得那正是生活的趣味所在。
和她之间的小故事,想想总觉得有些微妙,或许是因为我喜欢她清新的外表和素雅的着装,所以在宿舍里,我还算与她比较亲近,有时候宿舍只剩下我和她,我们就会把电脑搁置一旁,开始闲聊,我们聊王菲聊汤唯聊时尚趋势聊她的摇滚,还有聊我的种种爱好,跟她在一起我总是喜欢把我自己的喜好说得特别动人,仅仅因为不想让她觉得我脑残。
她有一头及肩的黑发,上直下曲看着很柔软,直到大三她额头前都留着短短的小刘海,那撮小刘海会很自然地变成空气刘海,看着很清新怡人。高中时候有段时间我也留过刘海,而那时候学校看管的严,要两周才能出校门一趟,自然刘海就都是我自己打理的。所以,每隔一段时间,我就会帮她剪刘海,每一次她都还挺满意,走到墙中央的全身镜跟前梳一下头发,还会刻意娇声娇气地对我说声谢谢,是有些可爱的。
刘海总是显得比其他地方的头发长得快,又或者是因为它更靠近眼睛,需要保持一个适当的距离才算舒服。
再到了大四,怡没有前三年那么宅了,白天宿舍里也经常只剩下我一个人,在某个炎热的下午,我依然素面朝天衣着宽垮,而她装扮成熟得体,进了停在学院门口的一辆帅气的越野车,才发现她那头长直发已经纷纷落落到了腰间,前面的刘海也已经留长,从中间自然地拨在饱满的额头两边,她看着很开心,那样子也很美。
跟她没有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但我始终欠她一句对不起,因为我曾片面地分析她的情绪,主观臆断她是懦弱的。其实,常常是我看着她的热闹盼着事情闹大,然后忽视她的理智指责她的回避,我以这样的心态看到的全部,都是我对自己的不满,像一场梦,潜在的人格分裂饰演批判与被批判的戏码,差点骗了做梦的人,以为自己英勇正义,忘了梦中被批判的那人正是一直以来不愿面对的自己。
4池,北京人,面色红润皮肤很白,长期服用中药调理身子,喜欢逛豆瓣、天涯等各种论坛研究各种奇葩观点,喜欢王阳明,高中时期与人共写了一本关于王阳明的书,说还出版了,总之是个至今为止我见过文学性质最强的女生,经常会和几个以前就认识的朋友一起玩,性格偏开朗。或者说有些不谙世事没心没肺。
记得刚开学报到的时候是她妈妈陪她来的,当时给我们带了好多零食,一句句地重复我们离家出来读书不容易,往后要互帮互助,举止投足里全是对自己女儿的疼爱和放心不下,让人羡慕。四年里,最常见到的就是池的妈妈,她经常从北京飞过来陪她女儿,每一次都会带北京特色的零食给我们三个,有酥糕,有包装的糖葫芦,等等的东西,有时候我有事不在宿舍,她妈妈来过的话桌子上一定会有一堆的水果零食,说真的每次我都会很开心,感觉像是惊喜。
四年来,跟池没有太多的接触,在我眼里她没有太多伤春悲秋的感慨,大大咧咧地好像也不会去苦恼人际关系的事情,看得出来她一直是在关爱中成长的,没有什么心理阴暗的方面小孩子一样有时很可爱,对人也不设防,喜欢就喜欢不感兴趣就没什么反应,不过有时候也会让人很郁闷,跟她问件事情讲件事情半天没反应,起初让人很尴尬后来也就习惯了,我觉得怡和宁一定深有感触,她就是不怎么感受别人的感受,就好像从来没想过换位思考这件事情,又或者说从前的生活中她不需要去考虑别人的感受,被宠着保护着,这也是种福分。
池好像很喜欢睡觉的样子,有时候可以一天都躺在床上不起来,她也会跷课留在宿舍,但最后考试绝对都是一一都过了,在我看来是个在大事上绝对不会坏事的人,知道事情轻重缓急,略显得潇洒。
有时候看到池在床上睡了一天,我和怡在宿舍上了一天的网的时候,我就会想如果我不曾那么地偏执,如果我还是曾经那个活泼爱耍宝的姑娘,大家无聊地呆着寝室的时间会不会少一些,我们四个会不会结伴去海边泡脚、会不会去西村外面买小吃买便宜的长裙、会不会一起去健身,会不会在炎热的夏天穿着清爽的衣服逛中山街,会不会一起喝咖啡看电影,会不会如今很怀念彼此,而我们是不是也会有一次难忘的毕业旅行。后来每次想到这些,想到大家已经各奔东西,我是遗憾又抱歉,对她们,对自己。
再说到池的不谙世事或者没心没肺,曾经也让我很郁闷,比如在正常的睡眠时间她突然用力关洗手间的门我就很恼火,会从梦中惊醒然后一肚子的火,如此等等。当时的我以为在别人睡觉的时候应当轻声细语轻手轻脚这是人人都懂得和理解的,而我错就错在一次都没跟她说过我有多不舒服,只管在心里责怪她的娇惯任性和没有礼貌,至此我想对她说句对不起,为我忽略了她从前并未过过集体生活而贸然责怪和不满,是我忽略了融洽的相处最重要的是相互磨合和沟通。
5谢谢你们的包容。
舍友之间拜托带个饭,是最平常不过的事情,但当时的我不喜欢怡总是叫宁给她带饭,在旁边看着的我总觉得心里不愉快,那时候的我以为宁也是这么感受的,但其实,可能是我错了,可能宁根本就没有不高兴,只是举手之劳而已,是一种开阔和善良,而那份不愉快正是我自己心里的阴暗。
一直呆在自己的世界里,惧怕和拒绝所有外来的影响,注定只能获得狭窄的安宁,哪能领悟风雨中的智慧,体会海阔天空的明朗。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一如既往冷漠的表现,在室友眼里我成了真正的透明人,她们习惯在我面前谈论周边的人和事,完全不在乎我会接收什么样的信息,也曾目睹要强的宁因为出国读书的压力对着电脑里的父母放声大哭完全不在意我还在宿舍里,如此种种。三年里我“被”看到很多真实的脆弱和假装无所谓之间的反差,还有人性潜藏的恶劣。在所有因素的催化下,以一次两个舍友说另外一个舍友坏话为导火索,我爆发了长久以来积累的不满。在四个人都在宿舍的时候,我发了条状态到某个大家都能看到的社交平台上,指桑骂槐地对三名室友的品行进行了批判,我的义无反顾让她们猝不及防,空气凝固了几分钟,那几分钟是我这辈子到现在最难受最悲壮的几分钟。我做好了被群起而攻之的心理准备,躺在床上等待着暴风的到来。
但是,她们什么都没当面对我说,池边走下床边絮絮叨叨说了几句我也没听清楚,宁说了几句只记得语气里有些无语和吃惊,怡开了个以前一个新闻的玩笑,就是上海某所高校寝室内部不和,最后有个人把舍友给谋杀了的事情,玩笑开到一半也收了。总之,她们并没有像个热血而又不懂事的人一样炮轰我,打击我,我自知如果她们想打击我也不是没有说头,她们就以这样的方式包容了偏激的我,我这才恍然大悟,明白了一直以来是她们包容了我的任性,而我全然不知。
6那天起我迫不及待想要结束自己的大学生涯,想要离开她们,离开那座城市,我开始反省很多事情,油然而生的歉意让我觉得很沉重,对自己对她们的忏悔是需要时间的而我没有,我懦弱,当时不愿相信三年半的不愉快是自己的错意,全是自己一个人演的一场闹剧,可怜又可悲,竟赔上了自己最好的年华。
终于,五月毕业季,炎炎夏日凤凰花开得正艳,拍毕业照那天,在大家快要散去的时候,我走过去跟怡一起拍了张照片,那天,天下着小雨,空气是潮湿的,她温柔的笑带给了我一丝安宁,我们就在一棵树下安静地定格了各自青春时期的模样。
把行李箱推到门外,轻轻地带上了409的门,我默默在心里和你们道别。在各安天涯的日子里,不管在何处我都虔诚地祈祷你们的幸福,祝好。
本文责编:丁奇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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